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愛花而種花,因花而養寺,因花而結緣,因花而使寺得以垂名,此間的隨意與自立總讓我心懷遐想。沒有人會對僧人的募化懷有異議,善男信女也喜隨手捐下功德,而曇華寺的兩代主持卻喜勞作,親力親為來養寺建寺,此中的深意誰明了呢?那四季不斷的花仍在風中淡紫深紅地綻放。 其實,引起我注意到這家咖啡店的是它旁邊的一家郵局。從我三年前搬到這里,幾乎每周都來郵局寄信,給一個遠方從未謀面的朋友。我們這樣的通信已保持了十年。從我進入文學院第一年開始一直到今年秋天。當網絡迅速覆蓋世界,我們依然默默地堅守著這種傳統的交流方式。我們在每一點熟悉的筆跡中,捕捉著來自彼此心靈的溫度,像一杯穿越時光的咖啡,端在我們手上時,依然醇香芳菲。 />【叔娘送我野菜糍粑】 叔娘從新年鞭炮的氛圍中走來,花布圍裙兜滿面黑黑的糍粑,摻野菜的黑糍粑在叔娘懷里,如一窩剛從雞窩中取出的蛋。 青面白背的野菜,我不知道你的學名,而你的土名我又無法用文字準確表達。 搖曳復搖曳,這大山的毫毛,扎根在深山的精氣里,通過葡萄藤樣的山徑連著叔娘的血管。 粗礪的黑手,叔娘靜脈凸現。 接過她的野菜糍粑,抑或三百六十五日,抑或大山的一張張賀年卡,異香將被帶到我生活的縣城。 新年剛開始就會被鄉情占據。 1995年春節【穩穩搛住臘肉】 一年的積蓄也不能迫不及待,必須有耐心,臘肉是時間的凝結。 擦鹽之后,一日復一日煙熏火燎,直到發黃發黑,成為濃縮的東西。 縣城也在年邊模仿鄉情,終因性急,弄得不倫不類,那不是我認可的臘肉。 硬火站在寒冬,母親站在寒冬,將鐵質的臘肉皮燒軟,滋滋作響,油滴不斷。 糯米酒,豐收之日就已釀造,篩到杯里還泛著金色的秋光。 趁著滿屋的酒香,我穩穩搛住臘肉。 一年的鄉情,輕易搛不起來。 一年的鄉情,必定得細嚼慢咽。 1995年春節【油菜花又黃】 或許在我離城的時刻,花苞已作好了準備,當我置身春意的田野油菜花用亮案我的鄉村。 早已見慣的花朵,依然激起我心中的漣漪。 我聽見爺爺的歌謠,在花從中嗡嗡成潮。 1995.3【古渡船夫】 守得住老船,守不住一江春水。 夕陽抹紅老皺紋,如這古渡的石頭。 看來來往往匆忙奔波的人,不語。 一日多少回駛過,永不停歇的流水。 1995.3【我又踏上黃土路】 黃土的小路悠然著,我雙腳踏進泥濘,稀爛的黃泥濺滿我的褲腳。 往昔沾在我褲腳上的黃泥,在進城的路上,被我狠狠拍掉。 其實城里也有許多灰塵,甚至城里人眼里也有。 灰塵的城市不長莊稼。 我雙腳踏進黃土小路,就像一回又一回的夢境,我又腳踏進泥濘,稀湯的黃泥濺滿我的褲腳。 1995.3【打水漂】 打一個水漂,江邊的花就開了。 打一個水漂,阿妹就笑了。 打一個水漂,童年的夢放飛了。 打一個水漂,皺紋展平了。 打一個水漂,童謠唱起了。 打一個水漂,飛到阿妹那兒去了。 1995.3【山寨教師】 房頂裊裊升起,山寨黎明的消息樹。 燈下,夜里的白晝,是無法衡量的時間。 山里的小鳥在身邊嘰嘰喳喳,你是一只鳳凰。 你只是家里的一位客人,在學校重建家的概念。 你就是一支粉筆里外潔白,當生命臨盡時方退下來。 小鳥們從你的字里行間飛出,在藍天上展翅翱翔。 一輩子的字就只這藍天上的幾行最好,你笑了,由衷地笑了。 1990.10.31【最后的守望】 充滿血和汗的部分,常常遠離人們,揮淚而去。大片大片的土地,癟谷泛濫。 田野的守望者,在秋風中,稻草人搖搖晃晃。 最初的那群鳥,以及土生土長的吆喝,在田野的孤樹上,痛苦地回望。 高呼一聲已不能夠,紛紛飄零落葉。 掩蓋十分微妙的情感,泥土里冬季很溫暖。 1992.3.18【鋸木】 為什么路選擇了無縫的嚴實? 鋸子的歌唱,令一切聲音暗淡無光。 黑色的胴體,用汗水作為語言。 以寸為單位,行程遙遠,就像整個人類歷史。 既然已選擇,就得如蟻啃骨,鋸子的歌聲透進胸膛。 鋸子,不倔的鋸子,一代又一代人緊握的鋸子,漸漸锃亮可鑒,照出各色人的影子。 1991.6.20【犁開一片浪】 握一縷晨曦,犁開遙看有近卻無的早春,爺爺不易外露的感情,翻作一片浪。 土地微微的痛楚和被切入的歡愉,在乍暖還寒里,血色紅潤。 寒意的風,在感覺之外,搖了搖爺爺的霜發,草籽花泛出一層淺笑。 不易外露的感情,卻最深沉啊。爺爺的喝牛聲,震落枝頭那片陳年枯葉.。 1991.7.25【我是一棒包谷】 我靜靜地揚花,呼喚風,風就來了。 回憶和憧憬飄香,縱然淡得若有若無。 娘扎根苦澀的黃土,沉重地站著,肩上有我。 我在風中雨中陽光中灌漿。 鳥鳴自詩中游來,劃動片片金光。 就在這一刻,娘在季節里枯黃。 一雙長滿老繭的手,掰我下來。左腳踩著娘的目光,右腳踩著生命的痛苦和歡樂,我流浪遠方。 驀然回首,娘在風中,對我張望,搖曳著柔弱欲倒的身子。我的目光怎能扶住娘深沉的渴望? ——娘! 1991.7.30 懵懂的少年總會喜歡些和自己有某種相通之處的東西,比如動物。弟弟喜歡它們,家里收留過許多動物,它們的品種雜亂不堪。養過兩只狗、兩只貓、三只鴿子、兩只鸚鵡、一只麻雀、兩只兔子、一只倉鼠,至于蝌蚪、金魚類長期住客突略不計。我不拒絕動物,但是大人總說我是個狠心的孩子,我一般不負責飼養它們,只是享受它們給我蒼白的生活增添的樂趣,我的惡作劇讓雞飛狗叫得格外熱鬧,幸虧我只是淺嘗輒止,否則殺生的罪孽恐怕打小就記上了。 彎刀先嗶業,要杭州找到了一家新聞單位就職。我想這樣來日方長,所以今年我忙于學業,來往反而沒有以前多了。只是春天有次到他家里玩得過頭了,落了大雨,占了他的床呼呼大睡,把他趕到沙發上。早晨醒來,不忍打撓,我和優游悄走了。